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傻話

關燈
傻話

為何要找當年那位方士?

自然是因為當年之事有異,閔煜盼望能夠解開戚言的心結,方才與靖王通信,暗中調查。

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為了像戚言所說的那樣,想要聽這方士解命的。

可閔煜心中也知道,戚言並不是真正如此誤解,她對他真實的意圖和用心都一清二楚,會這樣質問,只是她不願領情,也不願他查。

果然,她並沒有等他開口解釋什麽,只是將那竹簡隨手丟棄在地上,牽住他的手腕,將他帶回內殿。

“沒什麽可查的,都過去了,忘了吧。”她按住他的肩,迫使他坐在床榻上。

她的手撫上他英挺的眉骨,“不過是些往事,假若國君長夜難眠,何不與我一同消遣。”

她俯身靠近,尾音淹沒在一個漫長纏綿的親吻中。

戚言實在有些不對勁。

倘若說,大婚之夜是溫柔繾綣,今日便是抵死相纏。

好似非要沒了命才算了結。

哪怕他想要柔和些,她也不允許。

到了最後,她渾身泛著醉人的紅暈,哪怕只是輕輕一碰,都會引來她的一陣顫抖,可她卻依舊攀著他的肩頸,要他繼續。

“阿言、阿言,該歇了。”閔煜輕聲勸她。

“你厭我了。”戚言只是扔下這句話。

是冷硬的語氣,可她的聲音卻帶著哭泣後的沙啞,便顯出些無理取鬧的任性,是她平素絕不會有的模樣。

閔煜輕吻她的嘴角,憐惜地撫過她的發鬢:“怎麽能是厭你?我擔憂你。”

“我不喜歡這話。”

什麽叫擔憂?她心中有數,何需他人為她操心擔憂?

“是我不對,今夜是我不對,往後不會再犯了。”

閔煜招惹在先,自知理虧,只好予取予求地哄著。

直到她昏睡過去,才是雲收雨歇。

第二日,戚言也是難得睡得晚了些,起身已近午時。

面上神情已看不出什麽端倪,似乎也並不再生昨夜的氣了。

可閔煜卻愈發的提心吊膽。

用過了午膳,戚言又要開始處理公文,襄君卻從身後將她手裏的簡牘抽去。

戚言回頭去看,閔煜順勢抱住她:“今日就不辦公務了,外面日光正好,一起出去走走吧?”

戚言向後靠去,倚進他懷中:“今日有些疲乏,怕是走不了幾步,就不出門了。”

至於疲乏的原因,兩人皆是心知肚明。

襄君道:“那就下兩局六博棋?”

戚言一下笑起來,道:“以國君的手氣……還是對弈吧。”

可別又投箸半日,硬是入不了水。

襄君死撐著面子狡辯,與她細細分辯:“那是在王畿,畢竟有些水土不服,而今已回了襄國,豈能一概而論?”

戚言有些好笑地應下,著人擺了棋局:“那就請國君先行吧。”

事實證明,手氣一事與所在之地似乎並無關聯。

襄君在襄國的手氣一如在王畿時那麽的……不大理想。

六博不似對弈那樣需要耗心費力地布局,手氣相差一大,優勢者便是順風順水。

不必多費什麽心思,也不起什麽波瀾。

午後初冬的太陽帶著稀薄的暖意,穿過窗戶照落下來,映出滿室安謐。

戚言下著下著,就犯起困來,一手支著頭,眼皮重重地往下墜,直到單手撐不住,整個人一歪——

恰好被閔煜從旁邊托住。

襄君不知何時坐到了她的身邊,將她攬進懷裏,低聲道:“再去睡會兒吧。”

戚言輕笑:“午時才起,現在又睡,像什麽話?”

閔煜卻將她橫抱起來,往內殿走去。

“偶爾歇歇,不礙的。”

戚言環住他的脖頸,將頭靠在他肩上:“白日裏睡多了,夜裏就該睡不著了。”

“那也無妨,夫人若是晚上睡不著,我陪你一起批閱公文就是了。”

戚言已閉起了眼睛,迷迷糊糊間,嘴上卻是不停:“早前還是你說,今日就不辦公務了,夜間理事,屆時若遇疑難,要與主辦的大臣相商,難道還專程遣人將他們從睡夢中喊起來麽?”

閔煜失笑:“什麽事能急成那樣,非要當下議清?遇上疑難,押後再議便是,怎至於做那不讓臣子睡覺的寡德之君?”

他輕手輕腳地將戚言放上床榻,托著她的頭靠上竹枕。

戚言呼吸清淺,已然睡去。

閔煜望著她的睡顏,心中一片柔情。

俯身想要親吻她的額頭,又擔心擾了她的安眠,堪堪停在上方寸許,眸間掩下憂思,最終只是替她蓋好了被子。

戚言再醒來時,已天色近晚。

三花貍奴不知什麽時候爬上了床榻,正蜷在她枕邊打盹。

聽到她的動靜,懶洋洋地翻了身,打著哈欠也醒了過來。

自從和閔煜大婚後,戚雪錦也隨她搬進宮中,這兩日天氣寒下來,它也多愛待在殿中。

戚言將它抱入懷中,摸摸它的小腦袋,聽它“喵喵喵”地撒了會兒嬌,就見閔煜繞過屏風向她走來。

“醒了?”襄君給她遞了杯水,“午後睡得久了些,可有頭疼?”

戚言接過水,飲了幾口,緩和了醒後的幹渴:“尚可。”

“用些晚膳嗎?”

戚言笑了:“今日睡醒了便是吃,聽著實在有些怠懶。”

閔煜坐在床邊,伸手將戚言與貍奴一起攬進懷裏,燭光映襯下,十分有一家三口的溫馨。

“戚相平日為襄國殫精竭慮,偶爾一日正逢休沐,稍歇一歇,任誰聽了都只會說戚相辛苦。”

戚言靠在他的肩頭,笑道:“國君真會體恤下臣。”

閔煜接過她手裏的水杯,信手放在床頭:“夫妻一體,夫人已是小君了。”

新的朝服已經制好,後日大朝會,他們就該共居上位,受眾臣禮拜了。

“我還是喜歡聽人喚我相國。”

襄君認真道:“戚相所領職務不會更改,過去承諾於你的始終不變。”

他第一次與她吐露心意時,便說若肯下嫁,仍許上卿之位,佩襄國相印,一切照舊,絕無更改。

這話他字字真心。

戚言想與他做君臣,他們還會是君臣,戚言想與他做夫妻,他們就會是夫妻。

此事誠然是不合禮數的,但他只做這一回昏君,她也只行這一回荒唐。

也曾有朝臣諫言,如此混淆君臣與夫妻的分別,眼下兩位尚且情濃,看不出什麽妨礙,卻怕人心易變,日久失和,後患無窮。

閔煜卻只想,管他什麽後患無窮,他只怕抓不住眼前時光,怕與她來日無多。

如此想著,他又忍不住低頭,親了親她的鬢發。

“阿言……我們會白頭到老嗎?”

戚言納罕地看他一眼,像是奇怪他怎麽會說出這種話來。

她笑道:“又說什麽傻話?”

閔煜又親她唇角。

是傻話嗎?是傻話啊。

白日裏睡得多,夜晚果然沒有困意。

閔煜也如約陪她批閱公文。

戚言見他執剔挑燈,忽而明亮的燭光映照著他的面容,顯得尤為溫雅俊秀。

“國君先歇吧,不必陪我熬著。”

襄君眼中盛了笑:“不礙的,我平日料理公務也常常晚睡,已經十分習慣了。”

“既然平日不得空,休沐之日不是更該早睡些?”

閔煜垂下眼眸,神情顯得萬分寥落,襯得他唇畔的笑意也發苦:“新婚燕爾,放我一人獨眠,未免太過淒涼了吧?”

戚言好笑道:“原來不是要陪我,而是怪我不陪你。”

襄君嘆口氣:“戚相勤政,實乃襄國大幸,身為相國內眷,閔煜豈敢以一己之私煩擾戚相,只盼做個賢內助,為上卿挑燈研墨罷了。”

這話說得哀哀怨怨,好似愁腸百結。

戚言失笑,卻也沒有接話,只是用手托著下巴,用一種閑適的姿態,眼中盛滿笑意地看著他。

閔煜被她看著看著,就有些演不下去,耳尖漸漸紅起來,目光也別到了一旁,不自在地清咳一聲。

戚言笑意愈深。

殿中靜了許久,等閔煜終於平覆些心緒,想好了該如何應對,再看向她時,卻發現自己的夫人早就開始批起公文了。

所以剛才只有他一個人在百轉千回?

襄君抿起唇。

戚言卻冷不防又看向他,眼中漾起笑:“怎麽了?”

閔煜有些控訴地看著她,並不說話。

她微微一頓,嘆息道,“我見國君方才不願理我,大約是真的怪我了,也不敢擅自搭話,免得討了國君的嫌。”

閔煜:“……豈敢啊。”

話說得有那麽幾分咬牙切齒。

戚言又笑起來,伸手牽住他的腕:“今夜月明,我也歇夠了,國君與我一同出去走走?”

門外月華如霜,初冬的風帶著肅冷的寒意,顯得景象益發寥落。

可這月色實在明亮極了,哪怕時日已過了月圓之夜,天邊玉盤已有了微細的缺損,可映照著身邊人的面容,卻依舊美若幻夢。

閔煜望著她,恍惚間憶起兩人逃離靖都的那日,她也是走在月下,恍若仙子山精,讓他久久不能回神。

“阿言。”他忽然喚了一聲。

戚言頓步,投去征詢的一眼。

那時兩個人走得極近,雙手擺動時,偶爾都能碰到一起。

是以,襄君只消微微傾身,便將那抔月華擁了滿懷。

“阿言,能遇見你真好。”

他真希望這條宮道也能綿延無盡,好讓他與她一起走到白頭。

假如能夠白頭到老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